从记事起，我就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。

我没有妈妈，衣服又脏又破，没人愿意跟我玩。

继母和妹妹进门后，父亲立即张罗着将我送人，以便再生一个儿子。可是，没人收养我。

我天真地以为，只要我足够优秀，就不会再挨骂，也不会被嫌弃了。于是我主动做家务，发奋学习，连做游戏都要争第一。

四年级的期末考试，我考了全班第一。当我欢天喜地回到家时，继母正因为妹妹考得不好而发脾气，我不合时宜地亮出成绩讨继母开心，没想到被呛了回来：“考第一名很了不起吗？”

父亲回来后听说了这事，又不问青红皂白地骂了我一顿。

那年我10岁，突然意识到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让父母喜欢我，于是在心里暗暗立下了志愿：考上大学，远走高飞。

我不再去讨好谁，而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变得更加努力。

两年后，我考上了县重点初中，而后又考上了省重点高中。

高中学费贵，家里承受不起，继母担心妹妹会因我而辍学，以“离婚”逼我出门打工。

所有人都劝我放弃，可我自己怎么都不甘心。

最终，我以绝食相抗，争取到了读高中的机会，只是换了一所收费便宜的普高。与此同时，继母与我约法三章：读了高中就没有嫁妆；考上公办本科才能读大学；只考上专科就辍学去打工，供妹妹读到大学。

我一一应允。

我的高中生活很艰苦。西红柿蛋汤不要钱，我就天天喝汤吃馒头。即使这样，生活费也总是不够用。饿得受不了，我就找闺蜜借个三五块钱，等父亲送来生活费后再还给她。

生活的极度拮据，更激发了我考出去的斗志。无论酷暑还是严寒，我都比大家早起半小时，晚睡一小时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一心只背书刷题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辍学，只能努力过好每一天。

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：我是文科尖子生，校刊主编。当然，也收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公办本科录取通知书。

翻过高中这座山，还有另一座大山等着我。

大学的开销更大，我申请了助学贷款，学费的困难缓解了，生活费依然没有着落。

端盘子，做家教，发传单……我做过很多兼职。与此同时，我花在学习上的精力也越来越少，期末考试挂科的时候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比艰难。

为了供我读书，父亲去了煤矿打工。他和家里失去联系后，我每天以泪洗面，特别难过，特别想放弃。

第101次想放弃的时候，又第102次劝自己：再坚持一下看看吧。

雪上加霜的是，父亲给我留的钱被继母扣了。她说那是夫妻共同财产，我的成绩这么差，读书就是浪费钱。

那个暑假，我顶着烈日求遍了所有亲戚，终于凑到了1000块钱。借钱的时候，我听到最心酸的一句感叹就是：“孩子，这就是你的命啊。”

不，我不认命，这不是我的命。

所幸，父亲很快就联系上了，我的大学生活也慢慢回归了正轨。

毕业那年，我在校招中屡屡受挫，眼看存折上只剩下200块，我决定先去做服务员。

我早就习惯了命运的捉弄，也习惯了在无常中寻求生机。我调整好心态，要求自己“就算做服务员也必须做到最好。”

上岗培训和毕业论文同时进行，我两边都不敢耽误，白天参加培训，晚上做论文，困了就打个盹。我错过了学士服的拍照机会，也错过了毕业聚餐，这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。

上岗考核，我的成绩是第一名，作为员工代表在开业典礼上演讲，还被提拔为领班。此后一年内，我连升三级，成了总裁办助理。

后来，我南下打工。

经历过买不起床、将厚衣服铺在地上睡的寒酸，也遇到过台风天暴雨破窗而入的窘迫，但为目标全力以赴的记忆，却让那段时光变得闪闪发亮。

在全新的销售行业，我为了争取企划岗的职位，进入了轮岗考核，低薪试用三个月，轮岗地点偏远。

那是2007年，深圳的地铁线路还很短，出行主要靠公交。我每天5点起来，卡着时间换3趟公交，就为了赶在9点前进厂。公司要求每天交工作汇报，我没有电脑，只能借用别人的，或者转3趟公交车回来后，再饥肠辘辘地去网吧写到半夜。

一个月后，我被定岗为总裁办企划专员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，十周年庆典的组稿任务就来了。领导半开玩笑说，没有经费，让我自己想办法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写稿，不然试用期就过不了。

我没有退路，只能铆足了劲往前冲。

我请总裁挂名“通讯社社长”，我自己负责在各分公司选拔通讯员，手把手地教他们发现新闻，撰写稿件，优秀作品及时通报给总裁和通讯员的直属领导。一时间，大家踊跃投稿。

不知道多久没经历过节假日，只记得很多次下班后地铁公交都停运了，我只能步行回家。

这一年，我被评为“优秀员工”，转正不久就被升职为企划部主管。

曾在书上看到过一个“过道原理”：过道里的感应灯平时是关闭的，人们只有走到灯能感应到的位置，它才会亮。生活也是一样，你不知道你的“感应灯”什么时候能亮，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往前走。等努力的量变触发了质变，灯自然就亮了。

很长一段时间，我都在跟命运抗争。

以前，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坎坷一直比同龄人多。后来，我释然了，既然出生无法选择，家人无法选择，大到疫情，小到生老病死都无法选择，那我就选择做自己的“孤勇者”吧——以最卑微的梦，与命运磕，与自己磕。

一步一步往前挪，就能活成自己的光。

如今，我已定居上海，在科技公司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，业余时间坚守着自己的文字梦，拿了不少奖项，还出版了自己的长篇小说。

你看，当年那个豁出命也要读书的小姑娘，含泪走了很远很远的路，花了20年，终于让梦想照进了现实。

又一年求职季开始了，希望我的故事能让你多一份坚持的信心和力量。

最后，以泰戈尔的诗与大家共勉吧，“长日尽处，我曾站在你的面前，但你不曾看见我的伤痕，也不知道我曾受伤。但是现在，我已经痊愈。”

大家都加油啊。

作者简介：

国辉，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，已出版长篇小说《安宁》。长篇小说《琥珀姑娘》荣获“2021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”一等奖。“2019知音故事写作大赛”铜奖获得者。文章首发公众号：猫姐能量圈（tqq1214cat）。